云之羽:揽月54
接下来的几日,扬州城仿佛成了只属于宫尚角与揽月的一方小天地。
这座城池,恰好位于之前被揽月挑了悲旭辖区的第四座城,宫门也借此机会,扩张着在此地的据点势力。
他们如同世间最寻常的眷侣,相伴游遍了扬州的秀色。
在瘦西湖的烟波画船间流连,看晨曦将湖面染成金红,也看落日余晖为亭台楼阁披上朦胧暖光;
他们穿梭于热闹的夜市,从飘香的小吃摊走到精巧的杂货铺,听着小贩的吆喝与孩童的嬉笑,感受着最平凡也最温暖的人间烟火气。
宫尚角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与亲近,而揽月也慢慢习惯身侧他的陪伴,那份初生的情愫在湖光山色与市井喧嚣中悄然滋长。
直到下属前来禀报,被关押在地牢的寒衣客毒性发作,情况不妙,请示宫尚角如何处置。
揽月这才恍然想起,当初射向寒衣客的那支袖箭上,她确实顺手抹了一丝“碧茶”之毒。
这几日过得太过……惬意,她竟将这事忘在了脑后。
宫尚角这几日也未曾分神理会寒衣客。
此人身份特殊,作为无锋的北方之王,地位崇高,必然知晓许多核心机密,若能撬开他的嘴,价值巨大。
但若他冥顽不灵,那便是宫尚角宣泄多年血海深仇的最佳对象。
他牵着揽月的手,一同前往阴森的地牢。
地牢深处,寒气逼人。
曾经不可一世的寒衣客,此刻狼狈不堪。
粗重的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腕,身上只余一件单薄肮脏的囚服,上面遍布鞭挞留下的暗红色血痕。
他瘫倒在地,四肢的经脉呈现出不祥的乌青色,尤其手背上的血管鼓胀凸起,如同扭曲的蚯蚓。
他的呼吸极其困难,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,每一次咳嗽都带出乌黑的血块。
他蜷缩着身体,不住地颤抖,即便宫尚角走近,他也似乎毫无所觉,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与恐惧之中。
“他中的是什么毒?徵宫的医师也查验不出吗?”
宫尚角蹙眉问道。他带来的医师出自专精医药毒理的徵宫,竟也束手无策?
金复回禀道:“回公子,医师们仔细查验过,此毒极为诡异阴邪。
表象似是极寒之毒入侵经脉,引发周身剧痛,但五脏六腑却如同被热毒灼烧。而
且,他毒发时神志不清,时常出现幻象,时而惊恐万状,蜷缩躲避,时而又会突然暴起攻击,状若疯癫。”
宫尚角的眉头皱得更紧。
这种兼具寒热、又能致幻的奇毒,他在江湖上闻所未闻。
揽月走到宫尚角身边,语气平淡地解释道:
“他中的毒叫‘碧茶’。我那袖箭上,抹了一点。”
仿佛只是在说今日天气如何。
宫尚角点点头,表示了然,随即问道:“此毒会致命吗?”
“当然会。”揽月回答得干脆,“虽然我只用了一点点,他本身内力不弱,勉强能压制,但滋味肯定不好受。你想让他活着?”
“寒衣客在无锋地位不低,知道的内情不少,现在还有价值,暂时不能死。”宫尚角冷静地分析。
揽月了然。
她走上前,在痛苦抽搐的寒衣客身旁蹲下,取出了那支龙纹玉箫“净尘”。
她用光滑冰凉的箫尾,迅疾如风地点了寒衣客胸前和颈侧的几处大穴。
“好了,”她起身,语气轻松,“大部分碧茶之毒暂时被封住了。不过你们动作要快,等他经脉的乌青色转为深紫,并且蔓延到脖颈,侵入脑部,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,那就离死不远了。”
旁边一名年轻的宫门侍卫下意识脱口而出:“不能直接解毒吗?”
揽月闻言,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瞥了那侍卫一眼,随即无语地看向宫尚角,仿佛在说:你手下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人?
宫尚角接收到她的目光,心中失笑。
他从一开始就知道,揽月绝非什么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,她睚眦必报,手段酷烈。
可那又怎样?
他喜欢的,恰恰就是她这份毫不伪饰的真实与凌厉。
在这步步杀机、弱肉强食的江湖,做个“好人”往往活不长久,反而是她这般性子,更让人放心,也……更对他胃口。
“无妨,”宫尚角对那侍卫摆了摆手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,
“我若是指望着靠无锋叛徒的供词来保全宫门,早就不知死过多少回了。”
事实上,宫尚角内心并未真的寄望于能从寒衣客口中撬出多少惊天秘密。
他更想做的,是亲手折磨这个弑亲仇人,让他尝尽痛苦,一点点偿还当年欠下的血债。
他的母亲,他年幼的朗弟弟,当年在寒衣客眼中如同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。
如今,也该让这不可一世的北方之魍,好好体会一下何为濒死的恐惧,何为任人宰割的绝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