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3章 想要坦白
车窗外,城市的霓虹连成流动的光河,在暮色初临的傍晚飞速倒退。
岑予衿却无心欣赏繁华到极点的景色,她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身侧这个紧紧拥着她的男人身上。
陆京洲即使坐着,也保持着一种守护的姿态。
他结实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,将她半揽在怀里,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,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,透过她微凉的肌肤,温暖着她动荡不安的心。
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平稳的起伏,嗅到他衣襟间清冽又熟悉的气息,混合着一点淡淡的松香味儿。
这份亲密无间和毫不掩饰的爱意,此刻却像一把双刃剑,既给予她虚幻的温暖,又刺痛她深藏的良知。
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这个秘密,从她决定以“周芙笙”的身份活下来、接近陆京洲开始,就如同一颗深埋的毒瘤,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她生活的点点滴滴。
陆京洲眼里从来都容不得沙子,要是被她靠近他全是利用,他会气疯的。
这件事情横亘在他们之间,看似无形,却比任何有形之物都更沉重。
陆京洲的爱是那么真实、炽热,她能亲身体会到每一个细节。
他记得她所有喜好,会在她蹙眉时第一时间察觉,会在她做噩梦时紧紧抱着她,一遍遍轻哄“笙笙不怕,我在”。
可她是“笙笙”吗?
不,她是岑予衿,是周时越口中那个短命的前妻,是一个本该躺在冰冷墓地里、被所有人遗忘的死人。
她享受着陆京洲给予“周芙笙”的一切温柔与特权,这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欺骗?
对她自己,更是日复一日的凌迟。
每一次周时越的出现,他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,他那些破碎执拗的呼喊,都在血淋淋地提醒她。
她的过去并非虚妄,她的现在是窃取来的赝品,她正站在一座用谎言搭建的华丽危楼之上。
“阿洲……”她轻轻开口,声音因紧张和干涩而微微发哑,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熨帖平整的西装衣角,将那昂贵的面料揉出细碎的褶皱。
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,陆京洲就低下了头。
他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掺假的关切和柔情,像藏着星星的夜空,专注地笼罩着她。
“怎么了?”他的声音压得更低,更柔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,“手还是这么凉,是不是刚才真的吓着了?”
他一边说,一边将她另一只微凉的手也拢入掌心,轻轻揉搓着,试图用自己滚烫的体温驱散她的不安。“怪我,没护好你。”
“不是……”岑予衿摇了摇头,想说自己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有更重要的话要说。
她强迫自己抬起眼,迎上他清澈专注的视线,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苍白、脆弱却又带着孤注一掷决绝的脸庞。
真相在喉间翻滚,灼烧着她,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口而出,“嘘,”
陆京洲却伸出食指,极轻地按在了她微颤的唇上,打断了她酝酿的勇气。
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,“别急着说话,先好好缓缓,靠着我休息会儿。”
他调整了一下姿势,让她能更舒适地依偎在自己肩头,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,带着安抚的节奏。
“回家给你做好吃的,嗯?想吃什么?上次你说想试试那道很麻烦的樱桃肉,我研究了好久,今晚就做给你尝尝?或者……你最近胃口不好,炖点清淡的燕窝粥?”
他像个急于弥补过错的大男孩,带着点小心翼翼,又透着满满的宠溺,絮絮叨叨地计划着,“今天是我考虑不周,以后我们出门,我一定提前让人清场,或者先确认那两个人绝对不会出现。对不起,笙笙,让你受惊了。幸好……幸好他没碰到你,不然我……”
他眼底后怕的情绪一闪而过,没说完的话里是显而易见的狠厉与悔意。
他似乎觉得言语的安慰还不够,又想起什么,小心翼翼地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摸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巧克力。
他知道她有时候压力大会低血糖,也喜欢这种带点苦味的黑巧,所以身上常备着。
他细心地撕开金色的锡箔纸,将圆润的巧克力递到她唇边,声音低柔得不像话,“来,宝宝,张嘴,吃点甜的,心情会好一点。”
那声“宝宝”叫得自然又亲昵,是他心情极好或极想哄她时才会用的称呼。
巧克力微苦又醇厚的香气弥漫在鼻尖,他指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上头。
岑予衿看着眼前这张写满担忧和宠爱的俊脸,感受着他无微不至的体贴,那颗被愧疚和恐惧啃噬的心,也被这浓得化不开的甜意包裹了一瞬。
然而,正是这极致的温柔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不能再沉溺了,不能再欺骗。
她深吸一口气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趁着巧克力在口中融化,指尖将离未离的刹那,再次抬眸,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“阿洲,”她的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一些,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清晰和沉重,“我有件事,一件很重要……很重要的事,必须现在就告诉你。”
陆京洲停下轻抚她后背的手,略微诧异地看向她,似乎被她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所感染,神色也认真起来。
岑予衿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坦然,“其实我……我不是周……”
“叮铃铃——叮铃铃——”
陆京洲西装口袋里的手机,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!
急促的铃声像一把利刃,瞬间劈开了车内令人窒息的凝重气氛,也硬生生斩断了岑予衿那已经冲到唇边的自白!
陆京洲的眉头倏然紧锁,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被打扰的浓浓不悦,甚至带着点罕见的烦躁。
他本能地就想伸手直接按掉这不合时宜的来电。
什么事能比他的笙笙此刻正要说的“很重要的事”更重要?
然而,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手机屏幕的前一秒,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屏幕上闪烁的来电号码。
一串长长的带有明显国际区号的数字。
m国。
陆京洲的动作瞬间停滞,那股被打断的不悦迅速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,凝重、疑虑,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这个时间点,从m国打来的电话……他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关键人物和几件不容有失的重要事务。
这个号码,属于一个他无法轻易忽略的联络人。
他看了一眼岑予衿,她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决绝和一丝被打断的茫然,嘴唇微微张着,那句未竟的话语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。
陆京洲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,满是歉意和心疼。
“笙笙,对不起,等我一下。”他语速加快,带着急切,拇指迅速划过接听键,同时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握了握她的手,仿佛在承诺我很快回来听你说。
“hello?”陆京洲的声音在接起电话的瞬间已然切换,变得冷静、沉稳,带着国际商务场合特有的疏离与专业感,与他方才温柔低哄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英文,语速很快,似乎在汇报着什么紧急情况。
陆京洲的眉心越蹙越紧,眼神锐利地投向车窗外的虚空,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,那是他思考棘手问题时的习惯动作。
电话那头的英文语速越来越快,字句间裹挟着不容置疑的紧急感,陆京洲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,原本温柔的眼底只剩下冷冽的锐利。
【傅聿深失踪?】
【情况危急!】
【没有线索……】
多说一句话,他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一些,与刚才哄着岑予衿吃巧克力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岑予衿坐在一旁,看着他骤然紧绷的侧脸,那句卡在喉咙口的“我不是周芙笙”像是被冻住了一般,再也说不出口。
车内的空气重新变得凝滞。
被陆京洲身上散发出的独属于上位者的气息所笼罩。
她下意识地收回了自己的手,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,心里却空落落的。
刚才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气,在被电话打断的瞬间,像是泄了气的皮球,消散了大半。
不知过了多久,陆京洲终于沉声说了句【我马上过去】,便挂断了电话。
他转过头,看向岑予衿的眼神瞬间切换回温柔,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凝重。
“笙笙,对不起。”他伸手想去摸她的脸,动作却顿了顿,最终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,语气急促而坚定,“我有个朋友出了点意外,情况太危急了,我必须要过去一趟。”
岑予衿愣住了,一时没反应过来,“现在?”
“对,现在就走。”陆京洲点头,目光扫过车内,似乎在确认什么,又像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我已经让助理订好了最近的航班,司机送你回家,我直接去机场,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……或者是你打电话跟我说。”
他的语速极快,带着一种不容耽搁的急切,“家里的樱桃肉和燕窝粥,等我回来给你做,好不好?你乖乖在家待着,别胡思乱想,也别再去那种可能碰到周时越的地方。有任何事,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,不管我在哪个时区,都会接你的电话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快速拿出手机,给助理发了条消息,指尖翻飞间,全是雷厉风行的果断。
岑予衿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,心里五味杂陈。
刚才还差点捅破的惊天秘密,因为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,暂时被搁置了。
她不知道该庆幸,还是该失落。
“那……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她下意识地问,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担忧。
陆京洲揉了揉她的头发,眼底满是不舍,低头吻了吻她,“不确定,快则三四天,慢则一周。我会尽快处理完那边的事,马上回来陪你。”